第三,台灣社會的變遷也非常之大。也許我們在年輕時看到一個非常純樸、安和樂利的台灣,而今天因為媒體資訊實在太多了,各種好壞消息雜陳,造成我們連對事情的判斷都有困難,不很瞭解我們目前所處的時代。在美國只有一個CNN,但在台灣像CNN這樣全天候以撥放新聞為主的電視台竟有六台之多,各種消息源源不斷而來,充斥在我們的腦海,但當我們要瞭解這個社會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可能還是搞不太清楚;我們的社會在過去的娛樂也很簡單,看看電影就可以了,但今天國內的民眾有三個東西是脫離不了的,第一個是電視,第二個是internet,第三個是mobile phone,也就是大哥大。
   記得幾年前我在離開交通部的時候,我們的計劃是在台灣開放五十萬個大哥大門號,但今天的情況卻是台灣有超過兩千三百萬個大哥大門號,也就是平均每個人都有一個甚至兩個以上的大哥大號碼,怎麼會有那麼多呢?究竟是誰在使用大哥大呢?有個笑話是說,一位女生身上同時掛了三隻大哥大,都不同樣子,因為她有三個男朋友,哪隻大哥大響了就知道是哪個男朋友打來的。台灣持用大哥大的人口比例已達全世界第一名。
   由大哥大及internet的延伸,表示我們的消息非常靈通,它改變我們生活的習慣,改變我們對社會的看法,也改變我們與全世界聯絡的方式,這就是我們今天所看到的社會。當各位外放離開台灣的時候覺得台灣很亂,曾幾何時,就在幾年前,記得是陳總統離開台北市的最後那一年,亞洲雜誌把台北市評等為亞洲最適合人居的第一名城市,因為我們的市容變得乾淨了,人民也變得比較有禮貌了。當你搭乘台北捷運時,會感覺像在國外一樣,每個人在捷運裡都表現得非常有國際化的人格。除了捷運以外,其他方面也變得比以前進步很多,交通變得順暢,空氣也乾淨多了,我們周遭的世界就這樣改變了。
   這就是剛才所提到變化中台灣的一部分,各位的體認也許比我們還多,你會懷疑為什麼台灣變化這麼快呢?實際上講起來,這不只是台灣變化而已。如果從整個歷史的長河來看,台灣在過去五十年當中,剛好趕上人類歷史上變化最快的一段時間,我們趕搭上了這輛快車。過去這五十年甚至一百年當中,我個人將之區分成三個最主要的變化,而這三個浪潮席捲了我們,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思想與前途。

   第一個最大的變化是民主化的浪潮。我這次陪同陳總統訪問非洲四國時,對前面三國印象非常深刻:塞內加爾的瓦德總統告訴陳總統,在公元兩千年三月十九日,也就是我們台灣政權輪替的第二天,塞內加爾人民用投票的方式結束了四十年一黨獨大的政府;聖多美普林西比的梅蒂茲總統說,他在公元兩千零一年結束了二十年的一黨政府;馬拉威的莫魯士總統則在一九九四年就終結了長達三十一年的班達個人政府。陳總統所訪問的四國當中,竟有三國是與我國類似的情況,可以看出民主化的浪潮不僅發生在我們身上,而是一種全球性的浪潮。
   如果再把時間拉長一點,可以發現在公元一九00年到公元兩千年時,世界地圖的變化簡直無法想像:當一九00年時,除了美國少數幾個可稱為民主國家以外,翻開世界地圖充斥了大清帝國、大日本帝國、大英帝國、沙皇帝國、奧匈帝國等;到了一九四五年,當這些帝國把殖民地釋放出去以後,就產生了非常多的國家;而到了一九九0年當蘇聯結束了共產專政以後,又產生了十五個獨立國協國家,突然之間全世界增加到一百九十三個國家,數字增加得太快,以致於我們小時候背的歷史地理知識都已經不適用了。
   在這全球民主化的浪潮中,台灣的表現是非常成功的。所謂成功,可以用英國Warwick大學民主化研究中心所提出政治、經濟與社會等三個指標來加以衡量,第一是政治的穩定,很多國家剛從軍事獨裁政府或從殖民地變成民主政府,過程非常不安定,有政變、有流血,甚至發生像韓國光州事件,俄國砲轟國會大廈的情形,而我國在這段時間則成功地完成政權的和平轉移,雖然在和平移轉的背後也有很多動人、緊張的故事,但基本上整個政權更迭是非常成功的。
   經濟上我們也沒有被拖垮,很多國家在政權輪替的時候整個經濟都垮掉了,最明顯的例子是俄羅斯,當年是稱霸世界的超強,但今天在解決嚴重的經濟問題時,卻用重新發行鈔票,將尾數去掉三個零的激烈手段來處理,還有的國家甚至將後面的六個零去掉,從阿根廷回來的王豫元代表最清楚了,阿根廷在一九00年時是全世界最富庶的國家之一,但如今全國卻面臨破產,與全世界大部分的國家相比,在民主轉型的過程中,我國仍維持穩定的經濟成長是非常值得驕傲的。

   第三個指標是社會的安定,我們的社會並未在民主化的過程中發生大規模的示威流血事件,我們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不管在任何情況中,例如中正紀念堂前的野百合事件,或是台北火車站前上萬人的大型示威,都未曾發生死亡、流血的不幸事件,整個社會顯得非常平靜安定。我們度過了這樣一段艱辛的過程,不但存活過來,而且非常成功,這是很值得國人同感驕傲的事情。

   第二件事情是所謂全球化的浪潮。開始時我們看到台灣第一家麥當勞的成立,現在卻發現麥當勞的家數已經超過鄉鎮公所的數目。早上起來我們習慣在上班前先到Starbucks去喝咖啡、吃點心,這是表象上看得出來的,實際上則是顯示所謂無疆界的經濟體已慢慢在形成,突然間國與國的疆界不見了,所謂的四大流通:人、資金、資訊及物品,這些流通突然於無形之間充斥在我們四周,你都還來不及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台灣人非常聰明,接受新觀念的速度非常之快,有時候看這個人怎麼搞的,白天睡覺晚上工作,因為他晚上在操作股票、期貨、買賣外匯。全球化是沒有一個地方停下來的,二十四小時都在運作,我們競爭的對象已經不再是我們身邊、隔壁或是對岸的人,我們無時無刻不與全世界任何地方的人在競爭。
   前年九二一大地震雖然發生在台灣,但美國紐約證券市場也同時發生了大地震,紐約NASDAQ高科技股票大跌,因為全世界對我們台灣的高科技產品依賴度甚高;當九一一事件發生時,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好像是電影情節一樣,結果全世界的股票市場、金融市場、觀光市場、航空市場無一不受到極嚴重的影響,世界各國相互之間的關係已經達到密不可分的地步。瓜地馬拉總統曾經向我抱怨,全世界的咖啡產量在增加,需求也在增加,但中南美洲各國咖啡的利潤卻一直在下跌,因為中南美地區所生產的咖啡,無論品質、數量、價格都已經比不上越南這樣一個新興國家。不只是農業,工業、服務業、資訊業都一樣,當我們在休息的時候,別人都在繼續工作。
   我們看到更可怕的是在過去十年內,所謂中國經濟體的產生,一個佔全世界百分之二十七勞動力的國家,這些勞動力都是高水準、有教育而且很勤奮的人民,可以生產全世界所需的低價位產品,如雨傘、球鞋、衣服、襯衫、汗衫等。這樣一個全球競爭時代的來臨,我們國家也要同時保持進步。
   今年一月一日對我國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天,因為我們正式加入WTO,我們是全世界第十四大經濟體,是第一百四十四個參加WTO的國家,雖然比較晚,但終究還是參加了。國內也因此修正了十四項相關的法律,使我們能確保與世界同步競爭,去年經發會所通過六十項法律的修正案,其中二十幾項已獲立法院通過,還有三十幾項未通過。由於這些法律的通過,過去所謂的菸酒公賣局,以後也不能再專賣了,你自己要製造酒也可以,以後我們觀光時,可能可以到台東或彰化的酒莊去吃飯;加油也可以加ESSO 或Mobile的油,不一定要加中油或台塑的油;我們用的電也不一定是台電或台塑的,不曉得是哪一家公司所發的電,這都是全球化的部分表徵。全球化的結果造成全球競爭,我們國家如果不能保持領先,就會被淘汰,尤其是我們排在全世界前幾名的產業,不要忘記永遠有人在跟我們競爭。

   第三件事情是,在民主化和全球化之外,我個人覺得影響我們最大的就是所謂第三波的文明、第三波的科技。一九四五年當第一顆原子彈在日本長崎、廣島爆炸時,大家覺得這是一種毀滅性的武器,後來逐漸轉變成核能,可以做和平的用途。一九五六年當第一顆人造衛星升空時,大家還搞不清楚一個比籃球大的人造衛星是做什麼用的,今天我們沒有一個人可以離開人造衛星,因為你打的電話、你的通訊,甚至汽車上的地圖,都跟人造衛星直接通訊,它已經變成我們生活的一部分,再加上電視和電腦,把我們整個工作形式都改變了。
我們早期在任何公家機關工作的同仁都記得,每一個部會都有一個很大的打字室,現在都不見了,新進同仁如果自己不會使用電腦,就沒有辦法在單位裡服務,所有的東西都因為電腦而改變,沒有e-mail就沒有辦法生活。當九一一事件發生時,還是靠internet最快把消息傳到全世界去,這就是第三波的革命,不但影響到通訊、影響到生活,甚至連今天美國所謂的軍事事務革命,也就因為電腦與資訊而改變了軍事作戰的方式。
   我們在台灣的人民用短短五十年走過了別人幾百年的變革,經過了農業、工業及資訊的三波社會,今天我們在電腦業、資訊業方面是佼佼者,筆記型電腦及十幾項電腦周邊產品是全世界第一名。在公元兩千年的時候,我們看一個國家的科技程度,是看一個國家發表多少篇論文,有多少項專利,公元二00一年,台灣在科學方面大概全世界第二十名,在工程論文方面是第十名,在美國專利局的專利排名是第四名(前三名是美國、日本與德國),所以在第三波社會裡面我們並沒有落後。

   總而言之,我把世界趨勢的發展,回映到我們台灣自己的發展,從這些變化就可以瞭解,在這段時間內,這塊土地上的人民與政府,表現其實是不錯的,我們當然還有許多的問題存在,所以我們在這次的返國述職講習當中,特別請各位館長去晉見總統與行政院長。
   行政院最近提出「挑戰二00八」的觀念,這個計劃揭櫫了三項非常重要的挑戰:第一項是歷史的包袱,第二項是全球的競賽,第三項是所謂中國大陸的「磁吸」效應。
   公元兩千年我們雖然完成歷史上首度的政權輪替,走入民主的另一個階段,但並不代表我國的民主就像歐美國家這般的成熟,仍存在著許多的問題,第一個就是我們政府本身的問題,因為過去在大有為政府的觀念下,我們的政府不斷在擴大,政府人數佔總人口的比例在全世界中屬於偏高的,就開始懷疑我們政府的效能。所以政府必須從中央開始進行改造,目前三十五個部、會、行、局、處、署要減少為二十三個,凡是民間能做的就交給民間去做,能夠用機器提高效能的就提高效能,我們不需要用這麼多的人力在政府上,必須把政府的水準提升上來,要從金融、財政、教育的改革做起。
   最近有幾個合作社、農會被政府接管,實際上,過去這一段發展過程中,我們的金融體系也發生了很多問題,當年開放十五家新銀行,一家銀行有一百億的資本額,今年為了結束中興銀行,政府卻要花六百億,這就是歷史上留下的包袱,我們必須要解決,如果不解決就沒有辦法往前走。在解決的過程當中必須自我改革,自我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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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部通訊 第二十四卷第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