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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台灣民主化與自由化的日益進展,本土歷史文化的挖掘、重現與調整逐漸受到重視。「台灣歷史」便是這股潮流之下的重要著作之一,可對文化認同與歷史記憶的重新建構,提供一種新的觀察與思考。

「台灣歷史」的作者為伊藤潔,本名劉明修,西元一九三七年出生於台灣宜蘭縣,獲東京大學文學博士,專攻東亞政治史以及地域研究。作者旅日多年,鑽研台灣獨立理論,二00六年一月病逝於日本。

「台灣」一詞之濫觴,起自西元十五世紀的大航海時代。本書將四百年歷史娓娓道來,歷經國際勢力的交錯、深植中國文化的清領時期、建立基礎建設的日本殖民年代、直至今日創造經濟奇蹟與民主成就的中華民國,一氣呵成,完整敘述了這塊土地的光榮與悲情。依據作者的觀點,四百年來的台灣歷史,幾乎是「外來政權」武力壓迫,以及住民反抗的紀錄。今日台灣這塊土地的經濟奇蹟與民主成就,從未來自於統治者的善意,而是前人披荊斬棘的成果,以及時空環境下的不得不然。我們如何處理目前的外交困境、經濟問題與複雜的兩岸關係,將會決定台灣的迢迢前程。

歷史是一面鏡子,因為它在告訴人們,路是如何走過來的,又將如何走下去。誠哉斯言,這塊土地,負載的是兩千三百萬人的情感與前途;這塊土地的歷史,是認同之所由,是未來的指引。唯有瞭解台灣的歷史,我們才能確立自己的角色與地位;唯有鑒往知來,我們始可找到正確的路徑。

然而,歷史從來就不是全然客觀公正的。傅柯(Michel Foucault)從系譜學的觀點出發,認為歷史的塑造由擁有權力與知識者所掌握,傅柯認為歷史的真相並不可得,甚至也不存在,所謂「真相」只是取得論述權力主流位置的群體所提出的解釋版本。台灣四百年來的統治權更迭,自然也使台灣的歷史出現各種論述與解讀,無論是鄭成功的歷史角色、日治遺業、蔣氏功過等等,仍舊牽絲扳藤,尚未塵埃落定。若要尋求台灣歷史的真相,唯有採納各家觀點,避免沆瀣一氣,才可能窮源究委,水清石見。

自幼及長,短短二十多年的時間,台灣歷史的主流書寫,從全然的漢民族立場,逐漸學會尊重原住民、本省族群與日本史觀等各種面向,在這樣的轉變過程中,我不諱言也曾經歷過相當痛苦與失序混亂的調整過程,才慢慢丟棄原有的成見與刻板印象,接受另一種說法。例如這本由日本作家伊藤潔所寫的「台灣歷史」,褒貶蔣氏威權時代的政治、經濟與人權功過,是過去歷史課本從未提過的。以經濟奇蹟來說,過去強調的是國民黨政府的真知灼見與經濟建設,伊藤潔則強調日治時期基礎建設與美援的重要性,並從時空背景的闡述,解釋當時台灣政府全力進行經濟建設的初衷,以及台灣經濟奇蹟之下,所面臨的瓶頸與危機。此外,在經濟奇蹟光環之下備受忽視的人權與民主等面向,並不是經濟成就所能替代的,這也解釋了八0年代之後,民主力量的興起。現在的我學習到,唯有秉持著虛心與開放的態度,才有可能儘量不偏頗、不扭曲,以最接近事實真相的距離,來瞭解我們自己。盲目地躲在自己建構的世界中,雖然不必經歷典範轉移的折磨,但終其一生,活在虛偽錯置的時空之下,卻是件可笑的悲劇。

這本書對我個人而言,啟發最深的部分是台灣民主化的過程。台灣民主化是草根力量以血汗掙來的,陳文成、彭明敏、及鄭南榕等人,奉獻了自由與生命,連僅存的名聲也被抹黑,然而與威權體制的衝撞,逐漸喚醒其它選擇安逸過日的大多數人,民眾開始瞭解民主是可貴的,是一種即便衣食足仍無法取代的終極價值。當然,民主化與「台灣獨立」或「台灣民族主義」並不可以劃上等號,民主政治的建立,也不是在野黨取得執政權,便可稱為民主轉型的完成。民主社會除了體制的確立,更重要的是公民文化概念與民主傳統價值的傳承。台灣還在民主轉型的路徑上移動,在體制上,包括憲法與選舉制度的修正,半總統制轉型的掙扎,新聞媒體的開放與自律等,在民主文化上,諸位爭取民主化或台灣獨立的先驅們創造了共同的歷史記憶,他們的理想與勇氣,將激勵台灣繼續往實質民主的方向邁進。

目前我們的民主轉型仍未臻完美,在憲法修改、選舉制度、與民主傳統的建立方面,仍在繼續摸索之中。台灣的民主化成果,是眾多有志之士蓽路藍縷爭取而來。民主的發展並非制訂空洞的法律條文,或領導者的口頭宣示就能一步登天,而是需要整個社會培養深厚的公民文化與民主素養。尤其對台灣而言,國際交往受到整個國際政治結構的限制,往往無法以一般的外交管道爭取國家利益。在這樣的現實困境之下,我們所能突破的方法,是利用我們的經濟實力,與民主化的輝煌成就,吸引各國與我互動與互惠。台灣歷史一路走來,其實就是一段經濟發展與民主化的漫長道路。鑑往知來,我們要記取經驗教訓,而非讓歷史平白流逝,才能在殘忍、現實的國際競逐場域上,覓得一席安穩的棲身之所。